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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苏兴化婚俗(5)

芷汀2024-05-05

朝客

拜堂后的另一个重要程序,是男方着人弄船去女方家,将新娘的兄弟接过来作客,叫“带朝(音zhāo)”,来人称作“朝客”。带朝的一般为两人,须准备礼盒、鞭炮,礼盒上还要放上新郎的礼帽(或帽子),这帽子代表了新郎,可见郑重的程度。朝客将新娘平时所穿衣服打个包袱随船而来,先是茶点汤圆,接下来参加晚宴,过宿,次日下午打道回府。

探究“带朝客”这一习俗的内涵,首先当是男方对新娘及其家人表示出高度的尊重。这从接待的礼仪规格上可以得到印证。在婚礼晚宴上,朝客被安排在主宾位置,到场的亲朋好友如果起身敬酒的话,第一杯酒便是敬朝客。第二天的早餐和午餐,朝客照样作为上宾受到热情款待。在称呼上,还通常称之为“朝客老爷”。

“做朝”一俗,也是女方对男方表示出一种诚意,既结秦晋之好,便是至亲一族,虽未与嫁娘同行,却也随而陪之。晚宴的觥筹交错之中,朝客老爷与众亲友叙旧结新,寒喧交谈。上“大菜”放鞭炮的时候,朝客老爷同样下厨房包封儿,有的还要逐桌敬酒分烟打招呼。亲情友情在这你来我往的喜庆热浪中不断升腾。

当然,不能排除少数朝客带有这种潜意识:我方之人有山有势有头有面,你等不可轻视怠慢,更不可另眼看待。这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专制的时代很有存在价值,那年头,虐待媳妇的现象并不少见。问题是到了妇女解放男女平等的当今年代如果朝客还带着这种观念,摆“老爷”的架势抖“老爷”的威风,那是要闹出笑话甚至闹出风险来的。

前几年小王结婚,十五六岁的小舅子作为“朝客老爷”被请上首席,开始时有吃有喝有说有笑,过了一会坐在那里不动了,脸拉长了,嘴上能挂油瓶了,后来竟干脆离席,吵着要回家。这下子乱套了,整个酒席不得不暂停下来。同行的叔父做媒的长辈都来哄他劝他,最后他道出原委,说他的那双筷子一长一短,这是“太不把人当人”,真叫人哭笑不得。

这位小“老爷”是耍孩子气,可以原谅,而再大些的人,比如二三十岁的青年也这样闹的话,就是“霸气”,是缺乏理智了。我的那个庄上就有这么个人这样的故事:小伙子到新妹婿家做朝客,端起酒杯时发现酒杯上有个豁口,于是勃然怒起,一阵痛骂之后再将酒桌掀翻,闹得个不欢而散。

还有更严重的。二十多年前,我们村一位姓吴的人家娶媳妇办喜事,几位朝客带来坐下喝茶吃圆子。吃圆子是要蘸糖的,跑忙的忙中出错,把细盐当作白糖放在桌上。朝客老爷当场没吭声,第二天回家,将这事向父母诉说一番,并认为这是有意做作,要“拿盐腌我家”。这还得了!次日,娘家装了一船人前来兴师问罪,吵骂一阵之后,要将新娘带回家去,男方一家连解释带招呼也无济于事。新郎的母亲是个老实本份之人,哪经得起这种风浪,气急之下,一头跳进门前的大河,欲寻短见,后被众人救上岸来。此事惊动了全庄人,一群大队小队干部赶来劝解,才平息了风波。

朝客是至亲,是上宾,值得悉心招待;缺少理智吹毛求疵的就变成了“老爷”,是要遭人耻笑唾骂的。

正席

婚礼的重头戏在晚宴,晚宴被称作“正席”。参加正席的除了亲友,还有“庄客”,即庄上的头面人物、左右四邻等,一般都要摆上好几桌。屋内放不下就在天井上方搭起厂棚,摆上几桌,再不够就放到邻居家“打公馆”。其时,屋内屋外华灯齐放,亲朋好友络绎不绝,主人、司仪指客入座。开席前,司仪几声招呼,再让新郎向众人三鞠躬,一串爆竹燃响,晚宴正式开始,客人们杯来盅往开怀畅饮。“喜酒喜酒,喝得歪歪扭扭”,此属正当理派,这才有喜庆气氛。

主家堂屋都比较宽敞,通常能摆上四张方桌,坐的是主宾贵客,靠着新房门口的这一桌,则由新娘坐上席,清一色女宾陪着,这就叫“花席”。新娘只能吃个半席,红烧肉这道“大菜”一上桌,炮仗一响,新娘用筷子在肉碗里拨动一下,把个红包封儿朝自己碗底下一压便离开座位转身入房。这时,就有亲戚抱个男孩坐在新娘的位子上,喻示新娘将来要生个儿子,那封儿当然是这男孩的了。上“大菜”一般安排在酒席的中段,端来后,要由主人向众亲友说几句客套话打个招呼才燃放炮仗。这时,除了新娘离席而去,“朝客”要到厨房里送厨长封儿,主人则开始向客人们一一敬酒,晚宴气氛渐入佳境,高潮随之而来。

这也是闹新郎父亲的时候了。闹什么?就是让他以“扒灰公公”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,让他出洋像,让人们大笑一阵,开心一刻。怎么闹?围绕着“扒灰公”这个主题,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花样。过去比较简单,用锅墨灰把脸上抹黑,再扛上锅膛门口常用的木制出灰钯子,示众一周了事。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,人们开始特意制作成套的道具,使得“扒灰公”的装备逐步完善起来,戴着帽子、挂着钥匙、背着畚箕、扛着钯子,武装整齐,由“执法人员”押着,一桌一桌地去敬酒。遇上手艺好的,用硬纸板及时贴等材料做一顶精美漂亮的“七品芝麻官”式的红色乌纱帽,两片风耳用弹簧连着,一动三颤,既好看又滑稽。碰到认真的,会用不锈钢焊制成小巧玲珑的钯子、畚箕和硕大的钥匙模型。假如亲友中有喜欢恶作剧的,“扒灰公公”就要吃点苦头。曾经有位公公扛着这样的钯子:钯头是块铸铁,手柄是段钢管,十几斤重,肩头被压红了。脸上还要化妆,没有了锅墨灰,有人就拿擦皮鞋的黑鞋油抹在公公的脸上,那是要用洗衣粉洗上几遍才能“卸妆”的。如今呢,节目内容又有所丰富,有的已经走向“系列化”、“套餐化”。原先只叫新郎新娘喝交杯酒,现在哩,已经发展到逼着全副武装的“扒灰公”跟新媳妇喝“交杯酒”了;原先只闹公公一个人,现在新郎的母亲也要戴一副半边贴了红纸的眼镜,让她“睁只眼闭只眼”地跟在丈夫后面同时亮相出行。更有一绝的,让婆婆拿根竹筷敲打公公背着的铁皮畚箕,一路敲还一路喊:扒会公公来啦,扒灰公公来啦——。

闹“扒灰公”,实在是婚礼晚宴中最出彩最有趣的一幕,是一道有滋有味的“大餐”,难怪它已成婚礼中的通行惯例,管你愿意不愿意,闹,总是要闹的。有位村支书为儿子办喜事,他的一帮朋友为他准备了一整套道具和一系列节目。晚宴一开席,他悄无声息地跑了,躲了起来,东找西找找不到。计划岂能落空?一位“铁杆哥儿”搬张板凳往厨房门口一坐:菜不准烧不准端,酒席暂停,主人他什么时候回来,我们什么时候“复工”。一家人只好出去找,十几个人找了半个多小时,才把“扒灰公”请回来,酒席得以继续,“节目”按计划进行。

正席,总是这样令人难忘,总能让你在品赏美味佳肴的同时,品味人生乐趣,分享幸福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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