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德荣
邢德荣,1928年生于河北省通县(今北京市通州区)觅子店乡纪各庄一个农民家庭里。父亲邢宝林,是个勤劳精明的农民,靠着一双勤劳的手,日子过得还算殷实。他的愿望就是让孩子们读点书,识点字,长大了去闯闯天津卫。1935年,邢德荣背着书包进了纪各庄的学校。刚上了一年多,发生了卢沟桥事变,日军大规模侵略华北。通县是日军从天津往北平运送兵员、弹药、给养的要道,纪各庄离公路仅二公里多,日军常来骚扰,学校-关门,邢德荣只得辍学回家。他恨透了日本人。
随着战事的发展,鬼子、汉奸来村里的次数越来越多,拉夫派款,要吃要喝,奸污妇女,无恶不作。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邢德荣小小年纪就挥着菜刀对父亲说:“叫上叔叔大爷们,一块儿去杀日本人!”父亲邢宝林赶紧夺下他手里的菜刀:“人家有洋枪,有洋炮,咱们老百姓怎能打过人家?熬着吧,苦日子总会有头。”
1938年7月,八路军邓(华)宋(时轮)支队挺进冀东,极大地激发了当地人民的抗日热情。冀东人民在共产党领导下,举行了24县的抗日-。后来-虽然被镇压下去,但是抗日的星星之火很快在冀东燃烧起来,各村组织了民兵。八路军、游击队在战斗中成长,鬼子汉奸在平津公路上挨黑枪、吃地雷、遭伏击的事经常发生。鬼子、汉奸急了,为保住这条从“满洲国”联系华北的要道,开始大规模地拉夫到公路两侧挖“防共沟”,筑“防共墙”。纪各庄的党支部秘密通知大家:“尽量不出工,出工磨洋工。”
一天晚上,邢德荣听一个小伙伴说,今晚村里民兵们要去破沟、破路。他很兴奋,赶紧去打听消息。后半夜,他估摸时间差不多了,从炕上爬起往外走,在院里正好碰上父亲。邢宝林问儿子:“深更半夜起来干什么?”邢德荣支吾着说:“天太热,睡不着,溜达溜达。”父亲说:“别溜太晚了,明天还得下地。”
邢德荣答应了一声,直奔村西,到大槐树下一看,果然已集合了不少人。他赶紧从附近院里借了把铁锨,混入人群中。一会儿,大队人马出发,蹑手蹑脚地直奔公路防护沟。到了那里,有的拆工事,有的破公路。邢德荣白天早已看好了地形,拆得最快。一会儿工夫,两座工事被拆得七零八落。干到拂晓,任务完成,邢德荣临走时才发现褂子不知在干活中扔到哪里去了。他正低头寻找之际,一个人将他的褂子给他披在肩上。他抬头一看,不料竟是父亲。父亲笑笑:“这件衣服丢了,咱们要掉脑袋呵!”
邢德荣又高兴,又不安:“爸爸,你也来了?”
爸爸亲切地拍拍他的头:“打鬼子,保家乡,俺也不能落在你后面哟!”
一句话说得邢德荣高兴地蹦起老高。
黑夜,村里经常过八路军、游击队和伤病员。邢德荣只要知道了,总要跑去帮忙。他帮助八路军、游击队和伤病员烧开水,抱谷草,送门板,有时还缠着他们讲故事。1943年春天的一个晚上,十七团一个连在村里稍事休息后要去罗庄,需要一个向导。邢德荣主动向村长请求:“我去带路。”
村长在黑暗中看他一眼:“你行吗?十多里路呢!”
邢德荣挺挺瘦小的身躯:“我经常到那边去听大鼓书,粜粮食,准行!”
连长高兴地握握他的手:“小同志,谢谢你。”
一句“小同志”,感动得邢德荣眼泪几乎流出来。他把鞋脱下来,往腰上一插:“走吧。”说着,又要去帮助一个矮个战士拿背包。
矮个战士笑着赶忙拦住他:“别,我自己来,我是老战士了。”
“老战士!”邢德荣羡慕极了。他带着队伍上了路,一路上疾步如飞,天不亮就赶到了罗庄村边。分别时,“老战士”与他握手道别,还送他一个子弹壳作纪念。邢德荣回到村里,就有了心事:人家才比我高两指,就成了“老战士”,我也要参军。他给爸爸说,爸爸许久才回答:“你参军打日本,咱全家支持,可你还太小,个又矮,等过两年吧。”
1945年7月,邢德荣参加了三通香联合县三区小队。区小队长高连学发给他一支小马枪。邢德荣高兴极了,学文化,学政策,苦练射击、投弹、刺杀等技术,很快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。在几次掩护破路、运粮行动中,都0地完成了任务,多次受到表扬。
1945年8月,日本投降。邢德荣和广大抗日军民一道,兴高采烈地欢庆历时八年的抗战赢得最后胜利。
但是,在抗日战争中消极抗战、积极-的国民党蒋介石却打定主意,要抢夺抗日胜利果实,维持其-统治,把中国人民重新推入黑暗的深渊。他们命令八路军“原地待命”,授意伪军“负责维持地方治安”;同时,在美国政府的支持和帮助下,利用空运、海运及陆地进攻等方式,强占了北平、天津、上海、南京等大城市,企图打通同蒲、平汉、平绥、津浦各铁路线,分割解放军,尔后实施大举进攻。为帮助国民党军队达到这一战略目的,美军派遣九万多人陆续在塘沽、秦皇岛以及青岛、上海等地登陆,协助国民党军队侵占战略要地。处于津、京、唐三角地带的华北抗日军民,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,针锋相对,准备对付进攻解放区的国民党军队及美军。
日伪时期的残余特务队一四一八部队转眼间变成了“维持治安队”。为控制京津公路,他们数次出来骚扰,向路边群众开枪。挂星条旗的美国军车也时常张扬而过。安平村村民几次受日伪残余部队的骚扰,县大队和三区小队于1946年7月27日来到安平村边埋设地雷。正在挖坑时,邢德荣突然喊道:“美国鬼子汽车!”说着,扔掉铁锹拿起枪。
“准备战斗!”队长一看美军来势凶猛,赶紧下命令。
就在大家纷纷扔掉埋雷工具拿枪时,两辆车上的美军用卡宾枪、冲锋枪对准我县大队、区小队猛烈扫射。邢德荣趴在地上,被敌人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。队长见敌强我弱,且我准备不足,更重要的是没接到上级的命令,只得大声喝道:“快撤!快撤!”
大队迅速下沟隐蔽。邢德荣刚下沟,就听到战士小胡“哎哟”,一声蹲在地上。大家顺着沟往东跑,跑了两步,邢德荣见小胡没跟上来,知道他负了伤。他又跑回去扶起小胡,架着他往回跑。小胡满腿是血,痛得直咧嘴。邢德荣累得满头大汗,嘴里仍鼓励着:“坚持一会儿,进村就好了。”
县大队、区小队撤到安平镇后,美军一边扫射,一边追来。邢德荣伏在院墙后,红着眼对县大队队长张凤生吼道:“打吧!”
张队长双眼喷火,吼了一声:“没有接到上级命令,怎么打?撤!”
美军追来,向安平镇汽车站、票房一阵扫射,打了一会,见没回声,才耀武扬威地开走了。
县大队、区小队撤到了冈各庄,当晚便派人向分区、地委请示。第二天,派去的人捎回了分区、地委的命令:对于任何侵犯解放区、射击我队伍的武装人员都可反击。命令传达后,大家情绪激昂,纷纷请战。邢德荣举着擦亮的子弹说:“不管是日本鬼子、美国鬼子,谁要侵犯我们解放区,我们就和他拼!”当夜,县大队、区小队又开回了安平镇,准备迎击美军的挑衅。同一天,进驻安平镇的还有冀东军区十四军分区的第三十六团五连。
7月29日上午10点左右,县大队除留少数人在安平镇警戒,大部分人员和区小队一道隐蔽在马路东的青纱帐里。准备打伏击。大约11时,美军陆战队11辆军车载着全副武装人员百余名,向安平镇驶来,尔后向我汽车站开枪。在汽车站内警戒的战士立刻还击。经短暂接火,我警卫人员跑出车站,进入路东青纱帐,意欲引敌追赶,予以打击。
路东100多米的青纱帐内壕沟里,邢德荣和战友们伪装隐蔽,严阵以待,只等美军追近。邢德荣小声嘀咕着:“美国大鼻子,快来吧,快来吧……”
美军可能是胆怯,跳下汽车后没来追,而是纷纷爬到马路西侧,向东边青纱帐猛烈射击。他们万万没想到,第三十六团五连就埋伏在马路西几十米的青纱帐里。连长李庆春一看美军背对着自己,大喝一声:“打!”五连各种火力齐发,手榴弹像黑老鸦一样向美军飞去,烟雾中美军东奔西窜,血肉横飞。混乱之中又连滚带爬过了马路,从东往西打。县大队长张凤生一看美军背面对着自己,立即下令开火。邢德荣向着敌人开了几枪后,又匍匐前进,向美军抵近,接连投出三枚手榴弹,每甩出一颗手榴弹,都听到了敌人的惨叫声。
敌人第一辆军车的重机枪开始猛烈射击,附近的小树被打断了,玉米棵被打得东倒西歪。我军进攻受阻。县大队机枪连连长带着几个战士,从玉米棵下隐蔽向敌军车摸去。邢德荣知道这是去夺重机枪,赶紧开枪掩护。刚开了几枪,发现另一辆军车上爬回去几个美军士兵架上轻机枪扫射,向东边县大队、区小队打了几个-,见西边五连进攻猛烈,又掉转机枪向五连射击。邢德荣见有战机,对战友武振国和于起明说:“夺鬼子机枪!”两个人点点头,跟着邢德荣,成“品”字形小组进攻队形冲去。
快到马路边时,从一个废井坑里“哒哒哒”射出一串子弹,几乎把邢德荣帽子打飞。原来,三个美军士兵躲在坑里射击,武振国、于起明胳膊、腿先后负伤。这时,本班神枪手姚明信前来助战,他打了几枪,邢德荣扔出一颗手榴弹,坑里美军再没动静,几乎同时毙命。
邢德荣不顾一切地跑上马路,迎着敌方和我方的枪弹攀上了敌人的汽车。敌机枪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邢德荣一把抓住机枪的枪管,高吼一声:“拿来吧!”把机枪从敌人怀中夺过来。然后抱着机枪,滚到汽车下。敌人被吓呆了,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过来,嘴里“嗷嗷”地叫着,又扔手雷。
邢德荣的手被炸伤,衣服、帽子冒着烟,但他全然不顾,一心要把夺来的机枪交给战友。他滚着、爬着返回玉米地。当离玉米地还有几米时,敌人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。他用力爬了最后两步,把机枪用力往前一推,无力地低下了头。县大队的战友们端着刺刀,抓着手榴弹向马路上冲去;五连的战友们在军号声中冲上马路,与敌人展开肉搏。敌人被打垮了,11辆军车或被打坏或被烧毁,只有一辆车逃回天津,留下的是60多具美军尸体……
邢德荣被送回村里安葬,乡亲们为这位年仅18岁的英雄送行。他的父亲邢宝林怀着悲痛的心情,安详而镇定地对乡亲们和部队上的人说:“杀敌保国,这是免不了的……”
(李金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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