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岚山
一、终生与文为伍、著作等身
刘岚山(1919—2004)笔名胡里、路里等,安徽和县人。1937年肄业于南京钟南中学高中部。历任重庆《新民报》校对,重庆南方印书馆助理,上海《新民报》校对、记者,皖南游击队《黄山报》主任,北京三联书店部,志愿军战地文化服务队小队长,人民文学出版社整理科长、稿件科长、组长,编审。1939年开始发表作品。194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著有诗集《漂泊之歌》(1939年)、《乡下人的歌》(1947年)、《和平的前哨》(1955年)、《乡村与城市》(1983年),散文集《领路的人》(1949年)、《和英雄相处的日子》(1953年)、《人生走笔》(1993年)等。
刘岚山女儿夏晓虹女士(北大中文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)于2005年11月30日在《新京报》上写了一篇周年祭的文章——《寻梦者的漂泊之歌》简要地记述她父亲曲折而光辉一生。她这样写道:“父亲身上具有那个时代热血青年的基本质素。而接下来的人生经历,竟恍如父亲用他出版的第一本诗集《漂泊之歌》的命名做了预告。”刘岚山先生一生历经坎坷,但一直没有放弃诗人之梦。“不过,父亲并未放弃追求进步,一如他始终无法忘情于他的诗人之梦。”夏晓虹女士对她父亲的认识是深刻而又精邃的。而那首被认作为预示了父亲宿命的《漂泊之歌》,在最后两节这样歌吟着:我是个漂泊者——/要走遍天下。/漂泊呵!/从花儿落了又开花!然而他在祖国的大地上四处漂泊的时候,他个人的执着品质就成了他写诗的灵魂。也许,有些品质是与生俱来的。
从刘岚山先生的个人记述和友人对他的回忆中,我们知道他具有典型的诗人人格特质。木斧先生在《不醉刘岚山》中说,“刘岚山是一位直肠子人,痛快的人。”“刘岚山的憨厚耿直、吃苦耐劳的气质是从上一代人那里继承来的,而且他活了大半辈子,人老了,还像个不懂世故的儿童一般。”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说,“词人者,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。”刘岚山如是也。
经受着理想与现实冲撞的他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写作,并长期固守着自己的理想而为之不懈的努力。这就注定形成了他人生的主题——即走笔人生,一路走来一路歌。
二、怀揣理想、一路走来一路歌
刘岚山先生出生于和县西埠西八里的金鸡岗口(现在的小方村附近)。他家世代种田,父亲不识字,为人憨厚耿直,刘岚山性格中的大部分都是来自父亲的遗传。他在家位居第三,乳名海子,正名叫刘斯海。他受姐夫启迪上了学。因为他姐夫邢宜之是武汉大学毕业的,是相当有学问的人,邢宜之于1937年做过和县教育局长。可以说,刘岚山先生有了个好的领路人。
他的家境并不富裕,荒年也曾吃过蒿子熬的粥,过着半饥饿的生活,后来人丁旺了,劳力强了,加之年成又好,他父亲买了几亩田,也请来了一个雇工。这位姓周的雇工是位能唱歌的人,据刘岚山先生在《人生走笔》里回忆说:“他最会,也最喜欢山歌,他一唱起来,歌声嘹亮,声音悦耳,整个山冲都听得到。”“在这歌海中,要数他唱得最嘹亮最多,可算是个‘歌王’。”童年的刘岚山就跟他学,很快他就成了小歌王了,“在上山放牛和人对歌时,从来没有输过。”这位姓周的“歌王”——他的干爹,大概就是刘岚山先生诗歌的早期启蒙老师。待他识字后,他把“干爹”会唱的山歌记录下来,抄寄给北京大学的《歌谣》周刊社。那被他记录下来的山歌就是刘岚山最早期的文化事业,诗歌这时在他的心里就扎下了根。同样这早期的山歌熏陶也为刘岚山先生的诗定了个调子,就是深深扎根在人民的生活里,在最底层的百姓生活里。
18岁的刘岚山基于国难当头、抗战全面爆发,同时也为了躲避家庭安排的婚姻,他毅然放弃了学业,投笔从戎。他先是投考了在长沙的中央陆地测量学校,结束军训后,急于参战,故意在考试中交了白卷,以被开除。再考入陆军第二预备师军官队,受训后,担任少尉分队长。部队开往衡阳的路上,他又被派去广西受培训。归队后,在并无弹药的迫击炮营做专司炮弹的火工长,依然无仗可打,最终他不得不从部队里开了小差,去寻找新的出路。“为了家和国,战死也光荣。”(《漂泊之歌·赴战歌》)
在崇高的理想与冷酷的现实对决中,热血澎湃的诗人能没有诗吗?在衡阳驻扎那段时间,他把离开家乡后沿途写的诗作了整理,用积攒下的伙食津贴出版了《漂泊之歌》。该诗集饱含他对祖国、对家乡的无限深情,同样也体现了他一心报国的满腔热情。诗集短序开头这样写道:“生命跟着时代的跃进,前年我舍离了可爱的家乡,漂泊在西南半壁里。战争的狂热,燃炽碰上我青春的火苗;我爱祖国,我爱家乡——爱我所爱的一切;我要为她们去拼命在沙场,作亿万人中无名英雄之一个。”
刘岚山就凭着自己天不怕、地不怕的革命勇气,带着很少的路费、《漂泊之歌》和一本小地图就往延安出发。1988年第4期的《延安文艺研究》上,刊登了他《北上延安的挫折》一文,详细记述了他去延安的艰难经历。但由于受到国民党的包围、-,抗大与鲁艺迁到敌后,校本部不招新生,他最终并没有实现理想,未能入抗大学习,也未能入鲁艺学习。
在南返的途中,被抓入“西北青年劳动营”,这个劳动营,其实就是抗战期间国民党最早设的集中营,专门用来关押从西北来的各地逮捕来的共产党员,也有被拦劫来的进步青年等。在这里刘岚山先生接触到一些进步刊物,初步接受共产主义教育,还读了一定量的文学作品,据他生前回忆说他读过《唯物恋爱观》、《译文》杂志、涅克拉索夫的作品,尤其是涅克拉索夫的作品对他日后的诗风有很大的影响。(见刘岚山先生于1991年发表在《新文学史料》第二期上的《人生片断》。)
一年后,他到了重庆。不久,被抓入抗日战争后期国民党的另一个集中营——重庆战时青年训导团。受过处罚、审查,但他还是坚持写作,其中记述延安之行和西北青年劳动营的状况,后期管制稍松后,他翻译了《诗经》中叙事作品并编成一集《原人的歌》,他还采集一本《植物标本》,还暗地写过一些诗,后入《乡下人的歌》集中,刘岚山对生活,对社会黑暗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。有一篇题为《过兵》的,揭露了国民党军鱼肉乡民的罪行。全文如下:公路旁是一无所有;/除了几棵老秃树,/和一排没有门板的房子。/因为昨天有一队/脸黄肌瘦的兵,/打这里经过,还住了一夜。
日本投降后,他离开重庆,经友人陈亮介绍,向《新华日报》揭发训导团的-,并经过批准参加前往中原解放区的行列。他同样历经千辛万苦才到大悟山,在那里,他参加了新四军,并分配到十三旅政治部宣传科旅的《野箭报》,然后开赴战区。
1946年7月刘岚山先生辗转来到上海。到1949年3月止,这三年里,他静心于《新民晚报》副刊《夜光杯》工作,并与袁水拍成为终生的朋友。他在《新民报》发表了大量的诗歌、散文和评论,其中《中国作家访问记》就是十篇,分别为《从文学转到考古的郑振铎》、《魏金枝谈文艺》、《叶圣陶与开明书店》、《诗人臧克家》、《穆木天与彭慧》、《杨晦论现阶段文艺》、《马思聪谈新音乐》、《姚雪垠答问》、《许杰谈文艺批评》、《陈白尘谈新影剧》,有着很高的文学价值。那时他还写了散文集《还乡杂记》,并以“海燕之歌”为总标题在《大众夜报》副刊上发表了120多首讽刺诗抨击上海社会与整个国民党统治区的腐败现象,受到人们的欢迎。1948年冬天,袁水拍去了香港,他代编《夜光杯》持续到1949年3月,他把在中原解放区搜集的资料陆续写成散文,于1949年8月编成散文集《领路的人》并出版发行。
建国前后,刘岚山先生辛勤工作了17年,其中参加了抗美援朝,他的儿子就叫刘援朝(现北大副教授)。任志愿军战地文化服务队小队长。他以抗美援朝为题材出版了《和英雄相处的日子》(1953年)和《和平的前哨》(1955年)两部诗集。1949年加入中国作协,以后出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原稿整理科长、现代部、诗歌散文组组长等职。“文革”被打成“叛徒”、“特务”送五七干校,平反后回人民文学出版社,任编审。出版了《乡村与城市》诗歌选集。
从1981年到1986年,他在《之友》上刊发了《夜话》系列,对现代诗的理论与现状做了积极并富有成果的研究和探索。晚年的刘岚山仍诗笔不辍,勤奋写作,写出一些关于自己和怀念家乡的诗章,如1993年在《当代》上的《我的嗜好》和《戒烟记》就是很意思的两篇,《和县记游系列》包括《香泉》、《陋室》、《乌江》、《龙潭洞与和县猿人》,诗有《山茶》、《山里红》等,他用深情真挚的诗的语言写出长达二百多行的《遗嘱》诗,真实地写出他的一生和对人生坦诚与自然的态度,读之让人动容流泪。
三、终生、乐于助人
在重庆,为《新民报》校对,重庆南方印书馆助理。在上海,为《新民报》校对、记者。在皖南,为游击队《黄山报》主任。在北京,为三联书店部和人民文学出版社整理科长、稿件科长、组长,编审。
1995年第2期的《新文学史料》上的《我与山野书店》记述了他在四十年代初在《新民报》做校对,后来与朋友商量先搞《山野诗歌丛书》并还有个更大的计划,要搞《山野丛书》并开了“山野书店”售卖进步书刊,但由于他的被捕,他们的计划流产了,书店也关了门。这期间,还出版过诗报《江流》第一期。
1946年7月他到上海在《新民报·晚刊》,先做校对,袁水拍离开后,代理他做编审,一共做了三年。1949年入人民文学出版社做与相关的许多职业,直到离休。在他做校对、编审工作的时候,除了自己勤奋创作外,还热情帮助文学青年。圣野在《新民晚报·夜光杯》创刊60周年的文章纪念刘岚山对他的鼓励与培养。袁明《唤回诗的大气》的文章中记述了90年代初刘岚山对他的关心与支持,他说:“我与刘岚山只一面之交,谁知我事后给他寄去诗稿,刘老竟从百忙中认真批阅,并写了长长的一封回信,我激动不已。试想像刘老这样的诗歌界的名人泰斗,全国有多少敬慕者向他求教?何对我这名涉足诗坛甚浅的无名之辈如此器重?字里行间足可看出一名老诗人对一代新人的厚爱,对诗歌事业的发展给予的关注和重视。今天重读它,依然可掂出个中的价值和分量。”
四、情系桑梓、魂归故里
刘岚山先生曾于1946年回过家乡,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入《还乡杂记》,晚年的他为家乡写了很多篇文章,《和县记游系列》就是其中的一个系列。晚年的老人越发怀念家乡的一草一木,他于1993年写信给他的侄子刘斌松先生,请他为他寄去家乡的山里红茶(其实山里红茶并不是茶,那是一种植物的叶子),并写了《山茶》诗(1993年《新诗歌通讯》第2期):山茶带着家乡的山光,/山茶带着家乡的水色,/山茶带着家乡的风雨雷电,/山茶带着家乡的露霜雪冻,/山茶带着家乡的语音和风貌,/一起飞到我的眼前。
老人并没有多少收入,但他还是从微薄的薪水里拿出10000元寄给家乡的中学(西埠中学)用来改善办学条件,资助贫穷学生。老人的赤子之心可为世人作镜。
我们从刘岚山曾经用过的笔名就可以知道,他对他的家乡怀着深深的眷恋。如:胡里、路里、岚炭、刘兰等,最后决定把他的名字定为他家乡小山的名字。岚山曾经是他放牛的地方,是他的亲人维以生计的地方。1982年11月写的长达200多行的《遗嘱》诗中作者就饱含深情地写道:“故乡呵,我的故乡,/让我为你的土地补一撮肥吧:/我是从岚龙山来的,/把我的骨灰送回去,/撒在母亲曾经割过草、/嫂嫂、姐姐都曾割过草、/而我也曾放过牛、唱过歌的,/又高又长如一条龙的岚龙山上。
他的家人尊重老人的遗愿,把他的骨灰撒在他老家对面的岚龙山上。抛撒老人骨灰那天,天空浩荡,春光和煦,低矮的松涛轻轻向远方的游子把手招摇,刘岚山回来了,终于回到他到魂牵梦绕的故乡。
当我们看完他老人家长长的历史,厚厚的作品,一句一字的手稿后,掩卷沉思,这位走过历史上最艰难时段的老人,他不停地奋斗,不停地写作,他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,写作的一生。他的心紧贴着社会,紧贴着人生,他已作出人生最真诚的记录。(原始材料来源于刘斌松先生。并向他致以衷心的感谢。——作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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